三木三撇林杉君

【九镜】可能性（全文2.3w字，一发完）

*注：本文为多支线多结局，每种选择对应不同的剧情发展，请谨慎观看。

*注2：剧情接tv版结局，不包含外传部分，纯架空图一乐，切勿细究

*注3：有镜姬感情讨论，不会否定百濑小姬的存在，但cp一定是九镜

*注4：ooc属于我，架空设定有，简单污染一下本就不热闹的tag，不喜请退，不要骂我…

——Are you ready？

——Go！

↓ ↓ ↓

 

 

结束了。

随着Cronus的倒下，一切回归沉寂。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带着满身的疲惫和伤痛迎来了最终的结局。

英雄的落幕并非总是与鲜花和欢呼相伴，也许拼尽全力打出happy ending后猝然袭来的空虚与疲惫才是常态。

游戏通关。

黑夜总会过去，所有人都会迎来新的一天。

宝生永梦仍然沉浸在最后一击的余震之中，还未来得及仔细体会胜利的心情。在一片突如其来的安静里，镜飞彩率先解除变身，站了片刻便转头离开。

其余的人如梦初醒，纷纷卸下腰带。

“……结束了吗？”

终战之后，所有的疲惫与情绪终于纷纷涌上每个人的大脑，犹如一记闷锤将众人捶得心口酸胀，隐隐作痛。

花家大我第二个离开，九条贵利矢好心招呼两个仍然呆立在原处，看着自己掌心的人。

“喂，名人，社长，该走了。”

是啊，当然了，一切都结束了。

收尾工作算不上繁琐，但也着实让众人忙了一阵。

宝生永梦作为消灭Cronus的大功臣，自然被拉走出席不少相关的记者见面会。CR的其他人难得空出一点时间，聚在电视屏幕前欣赏新晋儿科医生的发布会演讲。

永梦仍然是那个永梦，用他真诚的心温暖着所有人。当他念起名单时，偶然提及的几个名字免不了让众人怔愣了一下。

“…九条贵利矢先生……”

贵利矢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衣领，迟钝地回忆起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不过作为Bugster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照样能胜任自己往常的工作，甚至精力比以往更甚。

不是吗？那至少还省了很多乘公车的时间和钱。法医乐观地想。

除了百濑小姬，九条贵利矢是第二个让镜飞彩有了点反应的名字。外科医生若有所思地吞下一口甜点，难得起了一些万事归于沉寂后，还一还人情债的心思。

“监察医。”

实习医生已经被他亲自教导成可以独当一面的儿科医生，无证庸医也得到了一份特殊的行医许可。镜飞彩在心里把这两个名字划上对钩，默默执行下一步计划。

“怎么了，大医生？”

“请你吃晚餐。”

镜灰马警觉的目光立刻扫了过来，而始作俑者熟视无睹，甚至没把目光从沾着奶油的刀叉上挪开。九条贵利矢呛了一下，心说这人怎么一点套路都不讲。

镜大院长最终在法医无辜的咳嗽声里满腹狐疑地离开，CR办公室暂时只剩下两人。镜飞彩半天都没得到回应，颇有些不爽地抬起眼。

“喂喂，大医生——”

镜飞彩用一个挑眉作为回答，而九条贵利矢倒坐在装着滑轮的椅子上，手肘撑着椅背似笑非笑，语气戏谑。

“约人吃饭的话，好歹先问一句对方有没有时间才对吧？”

你当然有时间，我看过你的排班表。镜飞彩想。

镜大少爷总能适时忽略自己某些不合规的举动，比如想要搜查线索就去翻别人电脑，想要知道排班就去看别人工作笔记。不知为何这些事他做起来总是毫无压力，似乎都是理所当然。

“所以你去吗？”

天才外科医生邀请别人的语气都是理直气壮，也亏得九条贵利矢一早就摸透了他的脾气，否则迟早怕是要打起来。

“当然要去咯，毕竟你的邀请非常少见啊，我可是非常期待哟，大、医、生。”

法医脚下一蹬，椅子便骨碌碌地滑向桌前，恰好停在距离镜飞彩不远不近的位置。彼时后者正享用完最后一口甜点，尚且意犹未尽地舔舐着唇角的奶油，对于前者的靠近提不起半分抵触。

“不过，这么突然要请我吃饭是为了什么？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九条贵利矢对镜飞彩的了解相当精准，这位小少爷一向秉持“多余的事No thank you”的态度，很少见他无理由地做出什么举动。然而法医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还能帮上镜飞彩什么忙，好奇心抓挠着他的胃，他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答案。

“不是。”

镜飞彩收起餐具，起身时才发现监察医有点碍事。但他毕竟打算还个人情，也就顺带容忍了这一点小小的摩擦，顺便补充道：

“你来了就知道了。”

九条贵利矢笑了起来：“好啊，地址在哪？下班之后我准时赴约。”

外科医生从白大褂里掏出手机按了一下，九条贵利矢的口袋传来清脆的短讯提示音。

来自 镜大医生

后面跟着一串详细的地址，看起来像是某个高级餐厅。

还真是从没考虑过被拒绝怎么办啊，这家伙。九条贵利矢转过椅背，目送对方一步一步走下CR的旋转楼梯。

“果然在这一方面，大医生总是那么可靠啊。”

餐厅是镜飞彩偶尔闲暇时会时常光顾的一家，菜品和服务都没什么可挑剔。尤其餐后甜点的精致和美味程度，让九条贵利矢立刻就明白天才外科医生对这里青睐有加的原因。

但整个用餐过程中，镜飞彩都没有提出任何有关监察医的请求。

这种高级餐厅也不存在两人套餐优惠，难道镜飞彩只是单纯找借口来这里吃一顿饭？九条贵利矢心不在焉地吃下一口蛋糕，终于被舌尖上恰到好处的甜味拉回了一点注意力。

他从逐渐偏离正常人类能想到的思绪里回过神，正好撞上镜飞彩不赞同的目光。九条贵利矢低头看了看被自己切得乱七八糟的甜点，又突兀地想起这个大医生可真是好懂。

果然年纪还小，什么心情都还挂在脸上。

“喂……”镜飞彩终于对这种暴殄天物的作风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监察医，你不要多想，我就只是请你吃一顿饭而已。”

“这我可很难相信啊，大医生，我们又没在约会。”九条贵利矢嘴比脑子快，祸从口出后才尴尬地假咳了一声，两三口解决掉其余的食物，“…饭也吃好了，有什么事说就好了。”

天才外科医生着实气闷了一阵。

在檀黎斗以百濑小姬的数据作为要挟时，镜飞彩无可奈何地跳入了对方的圈套，被威胁了个十足十。而九条贵利矢的重生对他来说既是欣喜也是冲击，因此陷入了更大的痛苦之中。

一向有些理想主义的镜少爷的确缺少这方面的锻炼，他的良心备受煎熬，因为自己的懦弱和背叛而痛苦不堪，却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而无能为力，害怕改变，又害怕顺其自然。

那段最混乱也最黑暗的日子里，是九条贵利矢躲过檀正宗的控制悄悄给予他力所能及的开导和陪伴，也是正是因为贵利矢给予了他向前继续行进的信心，让他选择救下花家大我，不再把自己关在过去的时间里。

这份照顾，的确是镜飞彩想要感谢的。

但两个大男人谈论起这些未免有些过于矫情，镜飞彩说不出太多酸话，只能含糊着把对方口出狂言的“约会”一词搪塞过去。

“只是，之前那段时间，受你照顾了。”

九条贵利矢是个聪明人，并不需要镜飞彩说得多明确，立刻就察觉到了一切。年长者闷闷地笑了起来，而外科医生往嘴里塞满蛋糕，一言不发。

“所以说，大医生这是在感谢我咯？”

镜飞彩垂着眼睛，迅速地点了一下头。

九条贵利矢觉得——

A. 非常满意 （接下文）

B. 不太满意 （转后段）

A. 非常满意

“所以说，大医生这是在感谢我咯？”

镜飞彩垂着眼睛，迅速地点了一下头。果不其然桌对面的人又笑出了几声气音，外科医生暗自庆幸他还不至于在安静的餐厅里放声大笑，徒增尴尬。

“那种事……无论是谁都会做的。”九条贵利矢的声音温和了下来，不再像是平时带着那股跳脱的戏谑，倒终于像是个靠谱的年长者了。

年轻的医生吞下食物，短促地“嗯”了一声。

“用曾经恋人的生命做威胁，未免也太过狡猾了。哪怕你暂时妥协也是情有可原。”

九条贵利矢向后靠在椅背上，又稍低下头远远地注视着对方。高级餐厅颇有氛围的灯光下，再怎么面无表情的人也多少温柔了一些棱角，多少显现出一丁点可爱来。

“你也不是真的想要做坏人，大医生，何况——目睹帅哥暗自神伤却袖手旁观，算得上是犯罪咯。我可不会做知法犯法的事。”

监察医敲碎令两人都有些不自在的气氛，镜飞彩终于收起流露片刻的迷茫，转而飞来一个白眼。前者又拿出无所谓的态度，笑着摆手。

“你也不用刻意感谢我，我只是做了件所有人都会做的事罢了。”

镜飞彩接受了这个答案。

他吮去叉子上最后一点奶油，默默地在心里划上第三个对钩。找来服务员买单之后两人返程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夜风逐渐凉爽起来，镜飞彩盘算着明天要穿更厚一点的衬衫。

他们在下一个路口分别，照例打过招呼后向各自的方向走去。镜飞彩刚走了三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喂，大医生。”

他转过头，监察医还站在两人分别的路口，行驶而过的车灯在他身后打上一圈温和的光。

九条贵利矢说：

“明天一起吃午饭吧。”

 

—END 1—

 

 

B.不太满意

“所以说，大医生这是在感谢我咯？”

镜飞彩垂着眼睛，飞快地点了一下头。而桌子对面的人低笑着假咳了几声，天才外科医生暗自磨了磨牙。

有这么糟吗？

相比于实习医生和无证庸医——现在得叫儿科医和开业医了——都有他力所能及的事可做，但唯独监察医难办得一枝独秀。他既不能让九条贵利矢的朋友复活，也不能立刻研究出将Bugster转变为正常人的办法，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请客吃饭这一个办法能表达感谢。镜飞彩知道这份人情没那么简单就能还上，特意挑选了高级餐厅以示真诚。

落到现在这个情况，还真是……

在镜飞彩准备摸出钱夹买单好立刻逃离之前，九条贵利矢终于笑够了。外科医生隔着桌子能看到对方似乎笑出了几点泪花，连耳垂也因此变红了一些。

“我说啊……”

九条贵利矢难得正经了一回，声音温和得不似平时那个跳脱戏谑的人。镜飞彩抿着嘴坐在原地，无意识放下餐具揉了揉自己泛红的脖子。

“那也不算什么大事，只要是个人就没办法袖手旁观吧？”年长者以手肘撑着桌面，笑眯了一双眼，又赶在气氛变得矫情起来之前开口打断，“不过嘛……大医生的道谢方法，未免也太简单了喂？”

外科天才在人情世故方面只能算得上半个笨蛋，甚至闻言下意识回忆了一下自己身上带的现金够不够，附近又有没有地方能够取款。想了想又觉得对方不太可能敲诈自己，应该。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喂喂，这种事不好问被感谢的对象吧？”九条贵利矢玩心大起，能够拿捏住这位天才医生的机会可不多，不趁机逗一逗简直是吃大亏，“总归简单地吃一顿饭这种事，可算不上好的道谢方式啊。”

镜飞彩觉得不无道理。

不过，镜少爷为这顿人均两万日元的简单一餐付了账之后也抱有了一丝怀疑，但终究是还人情，九条贵利矢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两人走在返回的路上，没能成功在九条贵利矢的名字后面划上对钩的镜飞彩全程皱着眉头思索，而始作俑者脚步轻快，心情愉悦，甚至把皮衣挂在肩膀上尽情享受夜晚的凉风。

他们在下个路口分别，镜飞彩无不认真地许下了承诺：

“等我想到办法，会再找你的。”

九条贵利矢憋着笑点头。

 

檀黎斗觉得有点不对劲。

自从一切结束之后，他就整日闷在游戏机里，对着自己的电脑敲敲打打。在他抓住poppy最后一丝数据并藏进身体中之后，便一直致力于尽早将她重新带回这个世界。

为此檀黎斗废寝忘食昼夜不分，安静到有时CR的其他人都忘了还有这么个Bugster存在。

但社长大人到底还是活的，不聋也不瞎，一次两次注意不到，时间长了怎么也能品出来。

狂飙和勇者，是不是走得太近了？

虽然九条贵利矢已经在名义上隶属于CR, 但主要的工作场所依然不在这里。不只是他，宝生永梦和镜飞彩大半的时间也都花在各自的科室上，游戏病病毒数量急剧减少之后，CR大部分时间都是空的。

但最近一阵，外科医生和法医每天都雷打不动聚在CR的一张桌子上吃午饭。儿科医生和院长偶尔加入他们的行列，也不是天天都来。现在的医生有这么闲吗？

更不提下班之后，狂飙隔三差五便出现在CR大厅里，等勇者也下班，两人便旁若无人地讨论起在哪里吃晚饭。

甚至有几天，原本已经在外科下了班的镜飞彩专程绕道回CR,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看到九条贵利矢笑眯眯出现在旋转楼梯上。

檀黎斗不至于天真地认为他们只是普通饭友。

会这么想的应该只有宝生永梦吧。

Poppy pipopapo终于被他的神之才能重新带回了世界上，短暂的喜悦和骄傲暂时冲昏了檀黎斗的头脑，让他很是干净地把别的事都抛在脑后了一阵。CR重新热闹起来，三位医生也终于频繁想起办公室里还有这么一尊神。

然而劲头一过，檀黎斗又记起这码事来。

宝生永梦忙着和帕拉德分享游戏，檀黎斗只能和poppy分享自己的发现。粉头发的Bugster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很是直接地莽了上去。

“飞彩桑和贵利矢桑的关系变好了呢！”

第二天午饭时，poppy突然说。

镜飞彩不自在地挪开目光，而后者干脆笑出了声。在Bugster吵吵闹闹的“诶——”声里，镜飞彩勉强稳住自己的声音。

“只是暂时……有些事要做罢了。”

暂时就有鬼了。

镜飞彩和九条贵利矢的感恩游戏已经进行了将近一个月，从最初听信所谓“经常接触应该就能了解到更好办法”的鬼话，到最后早已变成两人心照不宣地一同行动。午饭要在一起吃，下班后的晚饭有机会也要凑到一起，为了调整时间免不了要每天互相发送短讯……镜飞彩偶尔会想起在高级餐厅吃晚餐的那次，监察医说出的“约会”一词。

可不就像是在约会吗？

天才外科医生立刻甩掉多余的情绪，想着这件事大概早点做完更好。

九条贵利矢今天有点忙。

监察院突然中了邪似的接连送来三桩案子，身为法医的贵利矢忙得脚不沾地，更遑论抽空给镜飞彩发短讯约定晚饭时间。

终于把最后一份报告提交上去，九条贵利矢艰难地松了口气，正准备拿出手机给镜大少爷解释一番，刚打开界面便看到了有趣的一幕。

两人的上一条短讯还停留在昨天，镜飞彩用一个语气词答应了九条贵利矢对晚餐的选址，监察医则以一个小小的emoji表情为回答，余下一片空白。

外科医生忙得没时间发消息是常态，何况镜大少爷一向惜字如金，多余的字也No thank you. 九条贵利矢倒是偶尔发几条日常吐槽过去，对方总会在一段时间之后逐条回复。

虽然也只是回复“嗯”“了解”“我知道了”一类。

聊天记录当然怎么看也不会突然开出一朵花来，九条贵利矢真正在意的地方是联系人名称。

从“镜大医生”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过了一会儿又突然变回了“镜大医生”。十分钟里来回变了几次，但聊天框中依然空空如也。

这是在干嘛呢？

九条贵利矢看着屏幕闷笑，突然又真心实意地好奇起来。

镜飞彩当然没干什么。

他既没有在忙乱之下误触屏幕，也没有把九条贵利矢的聊天窗口当做临时备忘录。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想要解决他们之间的“感谢问题”，于是购买了两张电影票，又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监察医一整天都没发消息过来，也许今天很忙吧。

买票之前真该先问一问的。镜飞彩拧着眉头，习惯性反思了一下自己的疏忽。

屏幕上出现了一句干巴巴的问话：

「今天有空吗？」

对面回复得很快，有那么几秒钟，镜飞彩开始怀疑九条贵利矢是不是一直盯着手机屏幕。但他很快就否决掉了这个实际上最接近真相的假设，在对方肯定的答复之后发送下一句话：

「有空的话可以一起看个电影。」

这次对方半分钟都没回复。

太刻意了？镜飞彩想着，也是，表达感谢哪有请人看电影的。但木已成舟，骑虎难下，天才外科医生按动屏幕为自己的提议打掩护。

「是护士站的人送的。」

「抽奖的奖券，中了两张票。」

「本来是两个女孩要去看，但今天她们很忙。」

「今天护士站全体都比较忙，于是才把票送给我的。」

怎么好像越描越黑。

镜大少爷看着满满一屏幕的短讯，突然尴尬了起来。在人情往来上他总是有些不擅长，而遇到九条贵利矢时这种感觉尤甚。或许是对方太过擅长人际交往，衬托得他更加木讷了吧。

尬住了半天的聊天记录终于产生了一丝松动。

来自 九条贵利矢

「还真是难得的好运气啊，大医生！」

得救了。

镜飞彩毫不怀疑自己拙劣的谎言能否骗过九条贵利矢，也并不在意哪两个女孩结伴看电影会选灾难片。

「去看吗？」

「当然去看，我也要沾一沾大医生的好运气嘛！」

镜飞彩满意地收起手机，浑然不知对面的人早已看着屏幕笑出了声。

医生见惯了生死，却不代表不会再为之动容。

这部电影拍得还不错，灾难之中的人性与温情都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影片对生死的刻画都太过真实，以至于两位医生也难得沉浸其中。

电影自然少不了情侣角色，在灾难面前的爱情又显得如此强大和渺小。剧情进入高丨潮阶段，这对戏中的情侣终于在强大的天灾面前相互倾诉情愫，却也难逃生离死别。

既然已经有了感情，就该大胆地说出来，以免后悔。九条贵利矢不自觉地偏过头，看向自己身旁端坐的外科医生。镜飞彩鼻翼一侧的两颗小痣在电影忽明忽暗的映照下勾勒得分外显眼，但从始至终那双眼睛都紧盯着屏幕，似乎并未分给过旁边的人半分。

监察医收回目光，摸着自己的衣领想，还是算了，不要做多余的事。

“赞美吧，我的神之才能——！”

这一次，没有人去管檀黎斗的夸张自恋行为，任由他在CR挂满新的横幅，所有人都紧盯着屏幕上的一串串代码，紧张得指尖发颤。

“这个…真的可以……？”

宝生永梦不自觉地滑动鼠标，闻讯赶来的花家大我和西马妮可及时阻止了檀黎斗在CR的电脑上直接插入卡带，表演现场复活一个幸运观众的行为。

这是人命，他们疏忽不起。

“可别小看我了，这是我，檀黎斗神的杰作。”

“但还是要交给监察机关审核……”

没有任何一个医生不会为此而激动得发抖。

时隔甚久，檀黎斗的神之才能又一次真正地惊艳了众人。当他能够重新编写基因细胞，做到真正将数据转化为人类复活时，就连卫生省也都轰动起来。

当初牺牲的那些生命，真的能够回来了吗？

首例实验大获成功之后，所有人都仿佛踩在云朵之上般，仿佛生怕这只是一个过于美好的梦境，一不小心就会彻底清醒过来。

不只是那些遥远的，千百个在假面骑士编年史中失去生命的人们，还有那些与他们息息相关的人。宝生永梦偷偷扫过镜飞彩，发现他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

但是哪里有这么甜美的梦境？

很快，一盆凉水便兜头泼了下来。

“百濑小姬的数据遭受过一定的破坏。”说话的人是再生医疗中心的八乙女纱子医生，而内容无异于给了众人希望后又生生掐灭为绝望，“恢复会有风险。如果维持数据不动，也许在以后技术更成熟时还能有办法，贸然恢复……有可能连最后一点数据都没了。”

要怎么选？

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沉默，七八双眼睛或直接或悄悄地看向同一个人，镜飞彩裹在白大褂下的身体几乎抑制不住地颤抖，显得愈发单薄。

为什么一定要经历这种事？

这大概是所有人同时在心中冒出的疑问，而每个人眼中或多或少流露出的难过或同情深深刺进了镜飞彩的心中。他抿着嘴一言不发，强忍下所有情绪，却在下一秒踉跄半步。

本来可以都过去了的。

九条贵利矢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后者撑着监察医的肩膀勉强站稳。镜飞彩早已无法再在有关百濑小姬的任何事上做出决定，年少的恋爱戛然而止，过早经历的生离死别为这段感情蒙上了更多复杂的因素。这究竟是一往情深的爱意，还是仅仅掺杂了悔恨的执念？时间模糊了太多东西，在这个时候他也无法分清了。

“……交给百濑先生吧。”九条贵利矢说。

是啊。

百濑小姬还有自己的家人，而他们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镜飞彩又能算得上什么呢？百濑先生甚至提起过请他不要再挂心小姬的话，如此温柔的长辈，镜飞彩有什么资格剥夺他对女儿生命的唯一选择权？

所以，当然了，交给百濑先生吧。

同百濑家的说明和交涉，镜飞彩并没有参与。并不只是因为与百濑小姬的生死有关，镜飞彩实在过于干净，所以即便是一丁点污垢都足够他痛入骨髓。

但他已经过了肆意妄为的年纪，无论是作为外科医生还是CR的假面骑士，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依然扛在他肩膀上。镜飞彩给自己一晚的时间，坐在落地窗前，盯着月亮看了很久。

百濑家考虑了三天，终于做出了决定——

A. 复活百濑小姬 （转后节）

B. 保留数据 （接下文）

 

B. 保留数据

百濑家考虑了三天，向再生医疗中心写了一封长信表达了家族的意愿。

百濑先生和百濑夫人都已年迈，无法再承受一次女儿消失的痛苦。这份卡带里装着的数据或许是他们一辈子也无法看懂的，但只要还在，就代表仍旧抱有希望。

纵然渺茫。

再生医疗中心当然尊重这份意愿，装有百濑小姬数据的卡带被正式移交给百濑夫妇，或许以后能找到修复的方法，又或许，她也终究会消失在时间的河流里。

最初的几天，宝生永梦和poppy都非常担心镜飞彩。

害怕他崩溃，害怕他难过，害怕他从此一蹶不振。但似乎除了那个与满窗星辰相伴的夜晚，镜飞彩就像是平时一样，在外科当值，手术手法高明，总会吃些甜品补充糖分。

渐渐地，他们也都放了心。

但终究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九条贵利矢不再频繁地跑到CR的桌子上吃午饭，也不会特意等镜飞彩下班。他们的短讯记录从某一天戛然而止，然后再也没出现过。

檀黎斗拍了拍九条贵利矢的肩膀，却被他一句“社长你这是在干什么”糊弄了过去。

至此，似乎所有事情都终于回归正轨了。

“早啊，名人，我来送一份资料。”

“早，贵利矢桑。”宝生永梦从沙发上爬起来，三两步冲过去接手那一沓厚厚的打印纸，“资料拿给我就好。”

沙发另一头的帕拉德翻了个白眼，九条贵利矢却眼尖地发现儿科医生在路过某个坐在桌边的外科医生时，脚下的步子都规矩了许多。

“喂喂，名人，你现在已经是正式的儿科医生了吧。”监察医也故意压着声音，戏谑地嘲笑宝生永梦，“怎么还这么怕大医生？他现在跟你平级吧，难道还能训你吗？”

宝生永梦轻轻摇了摇头，拉着九条贵利矢向墙角靠了靠，才小声回答：

“今天是百濑小姬小姐的祭日。”

九条贵利矢哑然。

他的心情一下子复杂了起来，一些酸涩、刺痛和小小的愤怒掺杂着涌上心头，又被法医亲自压了下去。说到底他还并没有立场表达什么情绪，而最好的方式自然是假装一切正常。

他看向镜飞彩，本该熟练使用刀叉的人就像被谁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对着一块精美的蛋糕一动不动。就连poppy都是明日奈的模样，只是小心翼翼地挤过来打了一声招呼。

九条贵利矢连忙和所有人打过一遍招呼，除了帕拉德头也不回地挥挥手，没有人多搭理他，但这并不妨碍监察医笑出一口白牙。

“那么，我就先走了！”

“监察医。”

镜飞彩的声音横插进来。

原本就安静的CR立刻变得落针可闻，就连檀黎斗都暂时放开了键盘，趴在屏幕边上大大方方地旁观。

镜飞彩把视线从一口未动的蛋糕上挪开，堪称语出惊人：“你今晚有时间吗？”

不知是谁轻轻倒抽了一口凉气，九条贵利矢尴尬地假咳一声：“我吗？我当然有时间了，什么事要拜托我啊，大医生？”

镜飞彩小幅度点了下头：“下班后我去接你。”

不只是监察医狠狠地噎了一下，在场所有人几乎都震了。檀黎斗大半个身子都从屏幕里钻了出来，只有一无所知的帕拉德还在沙发上抱着游戏机。

Poppy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有些难以置信。

镜飞彩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现，或者的确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就好像是又突然碰到了继续键，动起刀叉熟练地将蛋糕分成均匀大小的切块，再放入口中咀嚼。

九条贵利矢在楼梯口多站了好一会儿，才哭笑不得地发现真的没有下文了。他对着神情古怪的其他人摆了摆手，顺着旋转楼梯消失在CR.

两人下了班之后，果然是在监察医那边碰头。

镜飞彩刚下了两台外科手术，惦记着要去接人的承诺，早早赶来等人。等到九条贵利矢出现在路边时饿得脸都快黑透了。也多亏监察医对他了解甚笃，才没有误以为外科医生是过来打架的。

“…附近有什么吃的？”

“哈？我还以为大医生早就决定好要请我去哪里吃饭了，原来还是我来决定吗？”

镜飞彩抬起头，递给他一个我很饿废话No thank you的杀人目光。九条贵利矢闷笑着闭上嘴，把小少爷带进附近一家拉面店。

围坐在柜台上的拉面店总是带有很浓烟火气的，可就是这样热热闹闹的氛围，也没能给镜飞彩添上太多市井气。他依然干干净净地坐在那，挽起衬衫的袖口，倒出两杯乌龙茶喝。

九条贵利矢甚至觉得，就算镜飞彩现在举手要一份刀叉用来吃面上的叉烧，他也不会感觉奇怪。

万幸天才外科医生还没有离谱到这个程度。

两人就像是普通地约了一顿晚餐一样，点餐，用餐，偶尔交谈的话题也只是汤头的浓淡鲜美，叉烧和面条的口感如何。没有别的任何话题，只是单纯评价饮食，倒像是一对普通饭友。

填饱了肚子，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镜飞彩在前面带路，九条贵利矢只是跟着。

他们之前也有过这样沉默无言的路程，但并不感觉孤单。他们共享一阵晚风，看着同一道街边的风景，路灯亮起时光晕笼罩的也是两个人。

镜飞彩在路边的一家花店买了一束鲜花抱进怀里，然后继续向前。

九条贵利矢当然不会认为这是要送给自己的。

他对目的地心知肚明，但从未想过要戳破。法医尝试评估自己当前的心情，却发现毫无波澜，直到走进公墓的大门，才突兀地有了一种“来了”的感觉。

墓碑上的人是百濑小姬。

镜飞彩蹲下去，在百濑夫妇送来的花束旁边放下自己刚刚买的那束。墓碑周围白天才被打扫过，女孩子明媚的笑容清晰可见。

大医生搞不好会哭吧。九条贵利矢这么想着，贴心地打算回避一会儿。但他刚刚转了一个细微的角度，蹲在地上的人就抬手轻轻拽住了他的衬衫一角。

九条贵利矢下意识顺着他的胳膊看过去，镜飞彩神色如常，甚至连眼圈都没有红。

他们就沉默着，大概过了几分钟，或者半小时。墓地沉闷的气氛总能让人无法感受时间的流逝，照片是黑色和白色的，鲜花却总是五彩缤纷，就像是一幅荒诞诡谲的画定格在时间的夹缝里，清醒过来时已经不知今夕是何年。

镜飞彩忽然说：“小姬，今年也来看你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

“如果总是陷在过去的时间里，恐怕也不是你想看到的吧。”

“谢谢你，我也要向前走了。”

在他说完第三句话时，九条贵利矢在镜飞彩的眼底看到一些东西一闪而过。镜飞彩的嘴微微张开，也许还有一些话没能说得出来。

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镜飞彩又花了几分钟，以内心千言万语的沉默，向他的过去告别。

最后镜飞彩还是站了起来，垂下眼睛看着女孩子褪了色却依旧明媚温柔的面容，想着，抱歉，以后也许不会再来了。

他先一步离开。

九条贵利矢抓了抓脑袋，忽然觉得这家伙真是好懂，又不太好懂。

监察医先生还有最基本的同情心，即使在数据被交给百濑家之后，这座衣冠冢已经成了一座空坟。但他依然蹲下来简单整理了一下墓旁的东西，低声和女孩告别之后才追上去。

镜飞彩站在公墓边，等他走得近了一些，才突然开口：“谢谢你。”

九条贵利矢没听太清：“什么？”

天才外科医生转头就走。

好话不说第二遍。九条贵利矢闷笑不止，紧赶了两步追上去同他并肩走，又和大医生谈论天气和晚风。

两个人又在路口告别，九条贵利矢笑着提起明天见，他还要去CR取回执文件。

镜飞彩点点头。

“监察医。”

他说。

“明天一起吃午饭吧。”

 

—END 2—